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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7章 離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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春去夏來,時間一晃,離紀純回到上城已經整整一年了。

站在上城國際機場的航站樓前,紀純有一瞬間的恍惚,仿佛回到了一年前,她帶著滿身傷痕,從倫敦落魄的回來。一年過去,紀純無論如何也不會想到,如今站在這裏,竟是為了送滿身傷痕的溫言初離開。

那天接到了電話,紀純趕去醫院,得到的就是林建國情況惡化的情況。

從一開始的迷迷糊糊,到意識模糊,再到一張張病危通知書。三個月過去,林建國終究沒能撐過這個夏天。

在這個烈日高掛空中的時節,溫言初失去了這個世界上最後一個與他血脈相連的人。

而他,也像變了個人似的,從前那個風度翩翩的人好像真的不存在了,現在的他變得成默寡言,陌生到連紀純都不認識的樣子。

她知道他在自責,自責自己這三個月來即便是跨過了心裏那道坎、時不時會去醫院陪著林建國,卻還是沒能將那句原諒說出口,最後還是讓林建國含著遺憾離開了這個世界。

一個月前,紀正陽買了個公寓搬了出去,溫博遠也回了帝都。

這半個月以來,溫言初一直將自己關在原來的主臥裏。整整十幾天,幾乎不吃不喝不合眼,十幾天下來,瘦得完全不成人形。

在他踏出房門的那一刻,紀純甚至以為自己看到了街邊落魄的流浪漢。

而他出來以後,面對眼淚止不住流淌下來的紀純,他只是平靜地告訴紀純,上城有一個和瑞士的醫療合作,他已經獲得了院長的批準,三天後將代表市一院和其他醫院的代表醫生一起前往瑞士,展開為期六個月的醫療交流。

紀純怎麽也想不到,當初提議讓他出國散散心,沒想到竟然讓他滋生了這樣的想法。

但最後,她也只能強忍著不舍,笑著說“好”。

這三天,她做到一個優秀的另一半該做的所有事,幫他收拾行李,給他買各種用品,將這些東西一樣一樣整整齊齊的放進行李箱裏,甚至還寫了一整張的註意事項,放在行李箱的夾層裏。

這三天,他們過得很平靜,平靜到紀純甚至以為他們在履行三個月前沒完成的約定,收拾好了行李,再過一天,他們兩就會手挽手一起踏上前往巴厘島的航班,開始一段美好的旅行。

可現在,短短三個月,物是人非。

她甚至不敢表現出自己的悲傷,如果她也崩潰了,那溫言初該怎麽辦?

她知道,他在努力扛著自己的悲傷,所以,即便微笑很累,她還是裝作很風輕雲淡的樣子,即便,心很疼,心疼他,也心疼自己。

“噔噔”

葉尚屈起手指敲打著玻璃,將發呆中的紀純喚醒。

她轉過頭,葉尚正對著窗戶做出“快走啦”的口型,順便指了指已經拖著行李箱往航站樓裏去的溫言初。

“來了。”

紀純解開安全帶走下車。

兩個大箱子一個在葉尚手裏,一個在溫言初手裏,背包也被溫言初背走了。她兩手空空,沒什麽負擔,穿著高跟鞋小跑著追了上去。

醫療隊的人只來了兩個,溫言初將行李放在集合處,紀純和葉尚趕過去的時候,除了箱子,沒發現他的人影。

過了大約十分鐘,又來了三個醫療隊的人,溫言初拎著三杯咖啡從星巴克出來。

“好家夥,去買咖啡了也不說一聲,害我們好找。”

葉尚上手就想去拿他的那杯,他愛喝星冰樂,袋子裏就那一杯,很好認,溫言初卻把他的手拍開。

從袋子裏拿起一杯摩卡咖啡遞給紀純。

“哎呦餵,真是膩死了。”

等到溫言初拿完,葉尚才得空去拿他的那杯,嘴咬著吸管往上插,嘟嘟囔囔地走開,不做電燈泡是人類最起碼的道德之一,這一點,從溫言初談戀愛開始,他就再清楚不過了。

感受著透過紙杯傳來的溫度,還有那陣濃郁的帶著巧克力味道的咖啡香,紀純有一瞬間的悵然。

她一直有痛經的問題,自從那次在臺市被他發現了這個問題之後,溫言初就一直不允許她碰生冷的東西。實在饞的不行,就買一個小小的甜筒,允許她舔三口,剩下的,為了不浪費,自然是進了他的肚子裏。有時候紀純氣不過問他,是不是因為自己想吃才找了這麽個借口?但她其實一直都不知道,溫言初不喜吃甜,不過是因為她愛,他才改變了自己的口味。

有時候,愛屋及烏甚至能擴大到:只要是你喜歡的,即便我曾經不喜歡,為了你,我也願意熱愛它,就像是我愛你一樣。

只是紀純從來都不知道這些,在她眼裏,溫言初一直是一個和她一樣喜歡吃甜點,喜歡吃草莓硬糖的人。

只不過溫言初要離開六個月,接下來的半年裏,她可以在炎炎夏日裏肆意吃冰淇淋、喝冰飲料,只是,那個愛管她的人不在身邊,不吃冰卻早已成為了她的習慣。

她其實很想抓住溫言初的肩膀,讓他留下來,習慣了他的陪伴,曾經一個月的分別都受不了,半年不見,她該怎麽辦?

不過,她不能。

不僅不能哭,甚至還要笑著說再見,不給他任何負擔。

“東西都已經幫你整理好了,剛剛走的時候有沒有再檢查一遍?”

“嗯,都檢查過了。瑞士那邊的條件很齊全,缺什麽,直接買也很方便。”末了,他伸手摸了摸她的側臉,“別擔心。”

“你都這麽大了,我有什麽好擔心的?”

故作輕松的盯著他的臉,捏著紙杯的手卻越來越不受她控制的收緊、再收緊,直到杯蓋因為紙杯變形扣不住,“啪嗒”一聲掉在地上,杯子裏滾燙的咖啡灑在她的的手上。

“啊!”

棕色的液體又從她的手上滑落到地上,還飛濺了幾滴,落在她雪白的體恤衫上,綻開一片花朵。

“怎麽樣,有沒有事?”

“沒事沒事。”

她換了只手去握紙杯,卻被溫言初的大掌拿走,拉著她往一旁的洗手間走去。

“趕快進去沖一下冷水。”

冰冷的水沖在手背上,那陣熱燙感很快被這陣冰涼驅散。大紅色的指甲油掉了好幾塊,斑斑點點的,不說難看,卻也不太美觀。

紀純現在才註意到這個問題。這是她從前萬萬都容不得的錯誤,現在,卻成了入不了她的眼的小事。

她很久沒出去,扣著大拇指上的指甲油,紅色變成一塊塊廢屑,輕輕一吹,飛雪一般的飄落下來。指甲很幹,還有好幾道被指甲扣出來的白色痕跡。

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,紀純其實很清楚,她在拖延時間,即便是知道這根本改變不了他即將離開的事實,但就像是一種病態一般的執著,好像只要自己一直躲在這裏,時間就不會流逝,他就不會離開。

鼻子一酸,眼眶越來越濕潤,那片紅色在視線裏慢慢模糊......

“小姐,你沒事吧?”

一個梳著馬尾辮的女孩走進來,抽出一張散著清香的餐巾紙遞到她面前。

“沒事。”她吸了吸鼻子,手背擦去了充盈在眼眶裏的淚水,擠出禮貌的笑容,“謝謝你。”

女孩長著一張圓圓的臉,笑起來眼睛彎成兩彎月牙,十分可愛。

“剛剛外面有一位先生讓我進來看看你,看樣子他很擔心你。”她微微低下頭,臉蛋紅紅,“他是你男朋友嗎?看起來很帥啊!比姜哲遠還帥!”

小姑娘看起來年紀不大,喜歡以色識人。紀純看著她,仿佛看到了自己。

其實不只是小姑娘,她現在面對著溫言初那張臉,還是會控制不住地沈溺進去,陷在裏面無法自拔。

“他都和你說什麽了?”

“也沒說什麽,就是說讓我進來找一個女生,看看她有沒有出什麽事。”女孩打量著她,見她情緒不太好,大約也猜到了一些,“你們......是不是要分開了?”

“他要出國六個月。”

女孩松了一口氣,“其實,只要不是分手,就好說。反正不過六個月,他可以回來看你,你也可以過去找他。只要心裏都還念著彼此,六個月是很快的!”

......

從衛生間出來,溫言初神色焦急,立馬迎了上來。

“怎麽了?臉色看起來很不好,是不是哪裏不舒服了?”

紀純搖了搖頭,“我沒事,就是......這兩天有點忙,沒休息好。”

“怎麽能說沒事?身體是大事!”

溫言初是醫生,本就對將康問題十分看重,經歷過林建國的事之後,就更上心了。似乎除了對待他自己的身體不太上心之外,對其他人,都是半分不會馬虎。

“這樣,我去和他們說一下,我先帶你回去休息,我改簽一下機票,明天再去。”

“我真的沒事。”為了讓他放心,見紀純故意裝出一副無所謂還有些嫌棄他太嘮叨的樣子,故作輕松的原地裝了個圈,“你看,我這不是好好的嘛,你放心,我今天晚上一定在十一點之前就睡覺,不然就罰我三天賣不出去一個甜點。”

“就你鬼主意多。”

他面部肌肉舒展,似乎確實沒有了剛剛的緊張樣子。

紀純絞著雙手,咬著牙關,在心裏默數了好幾遍“三、二、一”之後,終於艱難開口。

“溫言初,我剛剛接到了一個電話,鄭敏敏說下個月的月主題方案出了點問題,要我現在就回去改一下。所以,我可能只能送你到這裏了。”

她攤了攤手,臉上擺出遺憾的表情,但撒謊後的心慌讓她不敢直視他的眼。

“既然很急,那就回去吧,別擔心我,我會照顧好自己的。”

“嗯。”她點了點頭,張開雙手,面上帶著笑,視線裏的他卻越來越模糊。

“抱抱。”

溫言初伸手將她撈進懷裏,下巴緊緊抵著她的頭頂,手臂圈得很緊,力道大的似乎要將她揉進骨血。

“溫言初,我就給你六個月,只給你六個月。六個月之後,我要看到之前那個溫言初,完完整整、平平安安的站在我面前。到時候,我就再也不給你逃跑的機會了。”

他沒有任何猶豫,卻比以往時候更為鄭重。

“我答應你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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